【播客】拒绝遗忘 E08 | 六四专题 | 曾雨璇:漂去香港,成为桥梁

曾雨璇播客

本期内容简介

从内地前往香港求学的曾雨璇,是香港中文大学法律博士生。与很多“港漂”不同的是,她积极关注并参与香港本地公共事务和社会运动,同时她也在香港参与“白纸运动”、纪念李文亮医生。2023年6月,她计划在香港展示纪念“六四”的“国殇之柱”直幡,行动之前即遭香港警察抓捕,被控“煽动罪”,成为首位被控“煽动罪”的“港漂”人士。被囚六个月之后,又被强行遣返内地,从此失去音讯。

这位年轻抗争者的活跃时间不长,出狱之后更是音信全无,因此外界对她所知甚少。本期“拒绝遗忘”播客,我们邀请到三位嘉宾,来谈一谈曾雨璇的故事,以及香港之于中国内地的意义、香港的现状等话题。

本期播客同时附有精华内容文字版,请继续往下阅读。

(出于安全考虑,部分嘉宾的发言已做变声处理。)

本期节目嘉宾

  • 白芋:公民行动者,和曾雨璇一起参加过线下抗议活动
  • 周锋锁:“六四”学生领袖,“人道中国”执行主任
  • 阿 P:香港历史和政治研究者

节目精彩时刻及精华内容文字

  • 00:03:09 嘉宾自我介绍
  • 00:05:20 曾雨璇抵港后的政治参与和第一次被捕
  • 00:12:16 “七一刺警案”及此案发生的政治背景
  • 00:17:25 曾雨璇被日常监视和她的第二次被捕
  • 00:35:04 香港对内地公民社会和青年的影响
  • 00:47:18 曾雨璇曾被关“水饭房”,刑满后被送至大陆,从此音信全无
  • 00:56:40 香港管理体制的“国安化”和两地压迫
  • 01:04:03 曾雨璇给我们的启示:去交流,去连接,去成为桥梁

一、曾雨璇抵港后的政治参与和第一次被捕

白芋:我跟曾雨璇是在2022年的11月,在白纸行动当中见面认识的。当时我们俩都举着白纸,在一个地方,之后我们又都去坐地铁,在路上就有了一些交谈,这就是第一次见面。这个活动可以说是声援内地白纸运动,也可以说本身也是白纸(运动)的一部分吧。

主持人:她当时已经在香港了,对吗?

白芋:对,她是2022年秋季去香港入学的,去香港中文大学法律学院做研究生。她在大陆也是学习法律的,在大陆学习期间就非常关心时事政治,当然也很关心香港。她喜欢香港的流行文化,追一些香港的音乐等等。她到香港之后,也在努力融入香港社会,包括说粤语和接触一些香港本地的人。

主持人:在2023年元旦她被捕之前,你们一起去参加过别的活动吗?

白芋:在她2023年元旦被捕之前,其实网上也能检索到,她在2022年的12月4号,中华人民共和国宪法日的这一天,又到了香港的维多利亚公园,在维多利亚公园的喷水池前面也举了白纸。那天她是一个人。就只有她一个人。

我那天(最开始)不知情,偶然看到了她群发的一条信息,说她傍晚要去铜锣湾那边举白纸。其实我那天本来有一些别的安排,但是她说了之后,有点不放心她,所以就折回去了。但折回去以后,我并没有站在她旁边,跟她一起举白纸,也没有跟她打招呼,只是远远地看着。当时铜锣湾维多利亚公园外面,有很多警察走来走去。我看到她信息的时候,应该离她举白纸不到一个小时了,所以我赶过去的时候,就看到她已经站在那里了,有很多警察走来走去,天上还有直升飞机,在维园上空徘徊。但是可能因为她是临时发的帖子,也没有什么人关注,大概就有两三个人在那里,听她说,用手机或者是用相机拍摄,用本子在记录。

主持人:她有没有和本地人或者“港漂”一起来参与活动呢?

白芋:据我所知,在2023年2月,就是她元旦被捕、保释出来之后,是李文亮逝世的周年纪念日,她发起了一个悼念的活动。她找到一个公园,在那里为李文亮点蜡烛,也为李文亮写悼念卡片。那天她应该是动员了四五个或者五六个朋友吧,但最后参加的人没有那么多,因为可能有的人到了那个公园,但没有找到地方。

主持人:能详细讲讲她2023年元旦被捕的经历吗?

白芋:元旦这次被捕,媒体已经有报道了,而且最早媒体的报道,可能还是属于专门报道警方新闻的媒体。她在元旦那天下午,到了铜锣湾,摆了梁健辉的一个素描,在那里摆了蜡烛。这个时候就被巡查的警员来盘问,最后应该是搜她的包包,然后她就被捕了,在警署关了一夜,第二天上午,差不多快到中午的时候,才获得保释的。

二、“七一刺警案”及此案发生的政治背景

主持人:阿P能给大家解释一下“七一刺警案”吗?

阿P:2021年7月1号,我记得应该是在铜锣湾,(梁健辉)刺伤了一个PTU,就是在香港街头经常能看到的巡逻警察。7月1号,就是国安法实施的当天,香港国家安全法,我们叫“港区国安法”。七一其实对香港来说,是一个非常有象征意义的日子,一个是回归(纪念日),另外一个,香港的公民社会有个传统,会在每年七一组织游行,由民主党派的“民阵”(注:民间人权阵线)组织游行,这是民主派的一个联合平台。2003年“七一”大游行,有50万人在香港回归纪念日这天上街,是(香港回归后)第一次大规模游行,人数非常多。自那次之后,每一年的七一,香港民主派都会申请游行,每一年的议题都不太一样,这是一个非常象征意义的行动。也是自0371(注:2003年七一)之后,中共在香港开始收紧控制。七一本来就是一个很象征性的日子,中共选了这一天在香港实施国安法。这就是我能够给大家提供的背景,说为什么会发生在这一天,为什么梁先生可能会选这一天来做这样的行动,这些都是有香港本土政治的象征意义和脉络的。

他刺伤了警察,随后自杀。他是刺向自己的心脏,自杀而死,那个警察是受伤。为什么(他)要去做这个事情,事后有很多报道,和大家的一些讨论。我觉得是整个社会的大气氛,大家非常压抑,而且“反送中”运动某种程度上是失败了,这个社会有非常多的创伤性后遗。但后面中共要加国安法。国安法实际上是对“反送中”运动的一种直接回应,实施国家安全法,实际上就是加强规管香港的言论自由跟集会自由。从一个更脉络性的角度去理解,我觉得它是一种被逼迫的、没有办法的回应。他刺伤了那个警察,但是杀掉了自己,有一种像是牺牲掉自己的感觉。亲政府会说他是恐怖分子,但我认为恰恰是整个社会的集体行动被压抑了之后,(出现了)有点像是官逼民反的这种(行为)。

主持人:香港有很多人是同情梁健辉的?

阿P:我不准确记得哪几个学生会,因为香港有大学学生会参与社会运动的传统,由来已久了。我记得其中一个是港大学生会,他们就开了会,一致发表声明要悼念梁建辉,当时就被香港政府攻击,说他们这些大学生就是去支持恐怖分子,给他们安了一个非常大的罪名,开始施压校方,逼迫学生会的一些干事、会长辞职,这引发一系列后续的事情。香港有非常多的“黄丝”,也就是民主派的支持者,大家都非常同情他,他这种非常暴力的表达,或者是这种牺牲自己的表达,大家很能理解那种痛苦跟憋屈。而就是在这个事情之后,学校就通过这些理由去打压学生会,去压抑学生的行动。

三、曾雨璇被日常监视和她的第二次被捕

主持人:曾雨璇2023年元旦被捕后发生了什么?

白芋:曾雨璇是2023年1月1号元旦傍晚的时候被捕的,第二天中午的时候才走出湾仔警署。

主持人:也就是说她在里面不到24小时,那保释出来后,她是完全自由的吗?

白芋:我不是香港法律的专家,但是从我知道的曾雨璇的情况,和有时候看的新闻来看,不同的人有不同的保释条件,有的人可能要更严格一些。但是普遍的是,保释之后要定期去警署报到,就是规定一个日子,大概隔一段时间就一定要去报。曾雨璇被放出来之后,也是定期要去警署报到的,有的人可能还会被没收护照、禁止出国之类的。曾雨璇的(情况),其他的我不知道,我只知道她是要定期去警署报到。

主持人:这次被捕对她的心理和精神产生了什么影响吗?从保释到第二次被捕期间,她还做过其他活动吗?

白芋:对她的精神肯定是有压力的。我知道的情况是,这期间,她父母还到香港来做她的工作,可能也不完全是她父母想到香港来,也许是有关部门让她父母来做她的工作吧,应该说,她肯定受到了不少的压力。同时她的学业也应该比较紧张,但是她表现出来的仍然还是比较潇洒。

(行动)应该就很难了,一个是她本身在学期当中,学业比较紧张,另外她父母也肯定给她一定的压力;第三,实际上这期间,她也是被严密监视的,很多时候她都会被跟踪。有的时候跟踪她的人都会走得很近了,比如说她滑手机的时候,跟踪她的人恨不得都可以看的到她手机上的内容,都近到了这种程度。她有时候也说过有一些害怕。但总体来说,她的表现还算比较镇静。她一出门,尤其是只要往铜锣湾那一带(走),就算只是去逛街,只是去闲逛,都会很快有便衣来跟踪她,所以在这种情况下,我想她第一没有契机,第二也没有合适的机会来做表达。

主持人:曾雨璇第二次被捕跟“六・四”的直幡海报有直接关系,关于这部分我想问一问周锋锁老师,你跟曾雨璇的接触是什么样的呢?

周锋锁:2023年,“国殇之柱”的创作雕塑家高志活开始推广“六四”海报活动,他做了很多大幅的纪念海报,以香港大学里被拆除的“国殇之柱”雕塑为背景,上面也有“六四屠杀”(的文字),触目惊心的一个海报。我看到后觉得非常好,所以后来就在全球各地推广。到五月初,我已经在一些地方展示过了。最大可能她是在instagram或者推特上看到了我当时做的这个事情,当她给我发这个(海报)要求的时候,我还是很惊讶的,意识到她在香港,还有这个勇气想做这个事情。当然,我也大概看了一下她在instagram上发的post,我感觉她的想法肯定跟我们很接近的。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她因为梁健辉这件事被抓,我也不知道她的实名,反正我当时感觉,有人在香港愿意做这个事情,还是非常好的。我也没有问她太多的细节,以往我们做事情都是这样,对于内地、香港这些“敌战区”的人,我们轻易不问太多,因为问太多就有泄露的可能,问的少,都不知道,就没法泄露。

跟她的通讯就是从5月7日开始到5月25日截止。5月7日,她问我能不能给她寄,后来我说可以给她寄。大概5月12号,包裹寄到香港,后来她收到了,还把海报(的照片)都发给我。当时这是很大的一个包,有好几个海报,大的小的。她说,感觉到这个作品还是很用心,一定要想办法在香港展示出来。过几天她说想好了,要联络一些媒体。他有句话写的特别好,说她做这个事,是希望表达对香港警方绑架“国殇之柱”的抗议。“国殇之柱”是九八年在香港立起来,一直到被拆除,都是香港一个很重要的地标,很多人很重要的记忆,(它)就给拆除,割断了。那个时候已经2023年了,“六四”烛光晚会已经被停止了,她说想借这个事情能够继续在香港纪念“六四”。我觉得她想得很仔细。

后来有一段时间,我们没有联络,当时我也是有点担心。到23号,我就跟她说,我希望你们注意安全,这个海报只要能展出来,肯定也是举世瞩目的一个事。她说,谢谢对她的信任,要继续传播这个消息,绝对也不想轻易被灭身。到“六四”的那个星期,她会计划通知信任的传媒,这样可能不至于被警察干预。我听到这个,是有一点紧张的,因为一件重大的事情,如果去联系传媒,肯定会产生很大的安全隐患。因为传媒本身使命就是传播,这些记者也有可能被盯着。我就跟她讲,不一定找传媒,如果这个海报能够挂起来,像狮子山这样的地方,只是去那里,把它挂起来,然后拍一个照,就非常好了,甚至以后可以匿名传播,这样做完了以后,还可以全身而退。

有时候在外面,这就是个两难的情况,一方面,她自己想做这些事情,我会担心安全;但另外一方面,想的太多,就变成一种自我审查,我们好像互相监督约束,让这种事情根本没有可能发生。我就只是跟她提到这种可能(方案),她说也会仔细考虑,谨慎决定了。2020年之后,在香港的“六四”纪念就相当沉寂了,只要海报在那里,(因为)我们以前展过,九米高嘛,在任何地方展出来,有香港的背景,就非常的震撼,这就是我们最后一次通话。

主持人:她是什么时候被抓的?

周锋锁:应该是6月2日当天,是美国的早上,香港的晚上,正好是六四纪念馆要开幕的时候。我一大早去那,采访“六四”纪念馆的记者就来问我。我当时很吃惊。她被抓了,我当然感到很痛心,但另外一方面,这个是一个美国媒体的记者,他知道我跟她的联系,我当时就很惊讶,我说你们怎么知道的,他也没有告诉我,但是我估计她联系媒体时透露过这种信息。事后来看,她可能那时候联络的不只一家媒体,应该联络了好几个媒体。海报当然没有展出。警察抓她就只是因为她有这个海报,还没有展示出来,她也想过怎么展示,有可能讲过这些,这个我就不知道了。

主持人:你了解她更多的情况吗?

周锋锁:我就是看到一些报道,了解她更多的情况。她的Instagram上也有一些信息,刚才你们谈的时候,我也在想这个事情。她Instagram上最早的应该是10月16日,往后的信息很多都是带有这种社会活动的意味,而且她对香港社会运动非常支持,她也有比方说用小熊维尼等等。也在Instagram上发了她和别人在2023年2月7号去纪念李文亮医生的照片。另外她的生日大概是二月,大概(生日)前几天吧,看到她说有朋友给她过生日。那个时候她因为纪念梁健辉的事情被抓过,所以显然在那时候,还是有一些朋友能够支持她。她的采访,从我的感觉大概是一致的,我觉得她在自由亚洲的采访,就是非常好了:“六四看来是悲剧,但光荣的一点是成为了好几代人的回忆”,愿意为这种我们共同的回忆,共同的精神传承去努力,付出。这是非常令我们感动的。

四、香港对内地公民社会和青年的影响

主持人:香港对于内地青年有怎样的意义?

阿P:很多关注中国的社会转型或是民主化议题的朋友,我不说所有,但可能有一些,(他们)不太了解,其实香港对于中国的影响是非常大的。我说的是政治跟文化上面。比如“六四”之后,有不少从内地出逃的民运人士,其实是通过香港的救援行动,才能够离开内地的。

自从八九年之后,香港民主派的元老像司徒华、李柱铭、李卓人、何俊仁,他们这些人成立加入“支联会”——香港市民支援爱国民主运动联合会,是香港最出名的一个政治组织之一。支联会每一年都会在“六四”当天搞烛光晚会,在维多利亚公园,这是香港一个三十多年的传统,很多市民都会去。在所谓讲华语的地区,当然这个概念是有争议,大中华区,也就是我们以前说的两岸三地,香港是唯一一个对于“六四”的纪念跟记忆是制度化、组织化、常规化的。这个东西是我觉得是很宝贵的,因为它不只影响香港市民,还有非常多想要了解“六四”的人。我知道的一些朋友,真的每年“六四”当天都会过关(注:过海关),去维多利亚公园参与烛光晚会,这只是其中一个很小的例子。

其实中国公民社会的起源跟香港是有很大关系的。中国的公民社会在广东这一带是非常发达的,我的意思是相对意义上来说。香港有非常多的学者、公民社会的朋友,是直接去内地支援,或者是去分享很多经验给内地的公民社会。当时在广东有一些劳工权益的组织、社工组织,基本都是会有香港直接的资金资助,一些香港很老牌的社团会拨款给内地的组织,去支援他们做事情,指导他们做事。因为我们以前是没有社会组织的概念的。包括学者,会来这边一些学校上课。

我们经常说香港其实是中国公民社会的一个“离岸中心”,它有很多思想、物质、人力,或是各种东西上对内地的影响和连结吧。中国所谓“体制内自由派”的媒体,比如“南方系”刊物,以前有非常多香港的研究者和学者会长期提供文字(内容)。

我自己的一个体验是香港书展。香港的书展里长期有很多在内地没有办法看到的一些刊物。像学术类的刊物,可能是研究党史,研究文化大革命,或者研究其他中共的一些政治运动的书,包括像《赵紫阳日记》,在内地没有办法买到的书本和材料,你都可以在香港书展购买。

香港无论是言论自由、集会自由,还是资讯自由,都跟内地非常不一样,但如果你去到那边,就可以感受到这种文化,可以从那边得到非常多的资源。那边的民主派老一代的这些朋友,都会非常积极支持内地的行动,包括“占中三子”之一的陈健民。我记得他之前有一个访问里面说过,他以前是每周都会回内地的,会去支持在广东的一些公民组织的运作,跟他们交流。这个connection是非常紧密的。很明显,在2010年代之后,中共就有意要将这个connection给切掉,这是一个很重要的变化。

回到刚刚这个问题,作为同龄人,对新生一代内地行动者来说,香港给的资料是非常丰富的,包括雨伞运动,反送中运动,展示了非暴力抗争的形式,怎么在占领过程中进行一些民主化实践,公民课堂这种等等。

主持人:那对于曾雨璇这样的“港漂”青年呢?

阿P:对“港漂”有个普遍印象,不只是在内地,包括在香港,有些人会觉得“港漂”只是过来找工作,一般他们可能会从事像金融、商业这种相对说精英(的行业),他们本地有个词叫“离地”,就是离开草根或是基层。但其实我觉得这是非常多元的面向,比如曾雨璇,还有其他一些朋友,他们去香港可以接触到很多activism的文化。在这个过程中,他们学习到这些,无论将来回到内地,还是继续在香港,都可以做非常多的事情。像雨璇这样,就会主动想到去联系周锋锁,去纪念“六四”。当然这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,她非常的勇敢,因为支联会在那一年已经解散了,9月25号,但你可以看到,香港一直来有这个传统,所以当你去了香港,了解了这些的时候,可能到了那个日子,你就想要去做一些什么事。我觉得这个土壤或者环境是很重要的。所谓“港漂”的这些朋友去香港,并不一定只是做这些非常“离地”的职业,而是可以接触到香港政治文化的话,那对于中国年轻人的政治启蒙、公民意识的启蒙是很重要的。

白芋:我同意阿P提出的香港的意义,香港资讯的流通,公民社会,以及意见表达有一定的空间,但与此同时我也想说,像曾雨璇这样的年轻的朋友,并不是到了香港才启蒙的,她本身已经是有了一定的觉醒,才去寻求某一些信息。所以她到了香港之后,才能够很快的和香港社会的脉搏共同起伏,所以我想并不是到了香港才开始了启蒙的过程。

曾雨璇不是广东人,但是有一些在大陆的朋友本身就已经有了一些启蒙。当然香港是启蒙的一个重要来源,但是也不是说只是唯一的来源。他们很多人接触到的香港的文化,其实很多也是香港的商业文化,甚至有些是无厘头的商业文化。我觉得现在的这些年轻一代,他们可能既有政治上的兴趣,对时事政治有渴望,但同时也是商业文化的很重要的消费者,所以香港可能带给他们的不是单一的东西,他们的政治启蒙也不仅仅是来源于香港,当然我并不否认香港的重要性。

周锋锁:这个我插一句,在报道里有提到,曾雨璇说在课堂上通过VPN或者什么,看到香港立法会辩论等等,就开始对支联会这些事情感兴趣。这应该是她在中国政法大学读书的时候,可以说启蒙的一个过程吧。她是说在那之前,她对香港的事情并不了解,那之后,她显然对于支联会,纪念“六四”这些都有很强烈的认同。

五、曾雨璇曾被关“水饭房”,刑满后被送至大陆,从此音信全无

主持人:你了解她在狱中的状况吗?

白芋:有一些了解。陆陆续续有很多的朋友去看她,也有一些朋友给她写信。当然由于“港漂”遭遇到更多的压力,所以来自大陆的朋友还不太敢去看她,去看她的主要是香港本地的朋友。也得知,她在里面几次被关进了“水饭房”,从现在来说,就是单独囚禁,这也是一种惩罚。她在监狱里也还是经历了很多磨难。她从监狱中写出来的信件里,也表明她在里面也做了一些思考,而且她也提到了对自己更多的一些梳理,那么也能看出她好像更加成熟了一些。

主持人:阿P可以给我们介绍一下什么是“水饭房”吗?

阿P:“水饭房”其实是香港监狱里的一种单独囚禁的方式。被关到水饭房,就只能喝清水、吃白饭,待遇会很差,单独囚禁,没有放风时间。这是一种惩罚机制,一般来说是因为你在监狱里说了某些事情,或做了某些事情,惩教所的长官要惩罚你,就会把你关到“水饭房”。这其实是很折磨的,因为如果关你一周的话,那你就基本上没有外出的,每天只能待在牢房,吃的跟喝的东西又非常不好,很糟糕的一种待遇。有一些朋友可能因为在牢房里抗议待遇不好,就会被长官惩罚。最近邹幸彤,就是支联会的前副主席,她整天都会被关到“水饭房”,大家说她是“水饭房女王”,因为她一直被关在里面,她什么都抗议,整天质问惩教所的一些安排,就会这样子被惩罚。

白芋:罗湖惩教所是曾雨璇被关押的地方。网上查到的信息,罗湖惩教所的官方介绍说,“水饭房”如今膳食上面和一般人没有区别,主要就是单独囚禁,和其他在囚人士隔离,而且中止交往。“水饭房”是一座楼高三层的独立楼房,四周被铁栅栏围堵,严禁囚犯离开,每一间囚室的面积大概是七平方米,里面有一张床,有一个不锈钢的坐厕,有凳子这样的设施,并且有防自杀设计等等。囚犯每天只有一小时在水饭房的天台活动,其他时间都要在囚室里面度过。主要是用于关押在狱中生事、违反纪律或者影响秩序的囚犯,关押期限一般在一至二个月。

主持人:她出狱之后,就被香港警方移交给内地,我们就再也没听过她的消息了。白芋你有任何一点关于她的消息吗?

白芋:近况应该是一点不知道。只知道该她释放的那一天,有很多朋友都在罗湖惩教所等她,但一直没有等到。一直到晚上,港府才发了一个公开信息,回应查询说,曾雨璇已经被递解出境。关于她的公开消息,这就是最后知道的。后面关心她的朋友也多方打听,也了解到了,她实际上当天就被送到深圳,就到了内地警方手上了。她妈妈实际上那天也在香港,在罗湖惩教所门外等她,要放的人差不多全都走出来了,(她)还没走出来,最后她妈妈被惩教所里面的工作人员接进去了,之后也就被带到内地了。她妈妈因为是在香港住着等她嘛,所以连酒店房间都没来得及退,就被带回内地了。

这个事情其实非常奇怪。按照中国大陆的法律,她已经在香港受到了法律的追究了,已经在香港坐满牢了,那么她回到中国以后,再抓她,这从法律上来说是一个悖论——“一国两制”,首先是一国,她已经在香港坐满牢,那就不应该让她在内地再次失去自由;如果不把香港当成中国一部分的话,那这又和宣称的“一国”,不管是一国两制还是一国一制,又是矛盾的。

而且到今年4月12号,她已经回去满六个月。按照中国的法律,如果她算是拘留的话,最长30天就要报检察院,让检察院来决定是不是逮捕她。如果是指定地点监视居住的话,最长就是六个月,到今年的4月12号,也已经有六个月了。六个月之后,要不然就是要释放她,哪怕是取保候审,要不然就是要报检察院逮捕她。现在没有任何消息,那么我们只能推断,她仍然不自由。但如果在家里被软禁的话,按照一般理解,她难道和她的朋友们一点消息都不能通吗?她现在感觉是到了一个比“水饭房”还要与世隔绝的地方,好像到了一个没有期限的与世隔绝的状态。

六、香港管理体制的“国安化”和两地压迫

阿P:雨璇被释放后直接被送回内地,我们也完全不知道她的信息,其实这个是很可怕的,因为香港以前不会这样子行事的。

在港区国安法之后,整个法律的体系是我称之为“国安化”的。以前中共在香港的镇压方式,比如铜锣湾书店这件事,可能大家多少有点了解,就是派人去香港偷偷威胁,或是通过一些方式把人逮捕回大陆,但它不是明着这样子做的。包括以前一些“六四”领袖吧,像王丹和吾尔开希去香港的时候,香港的出入境只是不公开的名义,说我们不公布理由,但是我们不欢迎你来,然后就不要他入境。以前香港还是有相对独立的保安系统跟出入境的规管,这只是相对,但现在就很明显已经是渠道直通了,就是说你在这边犯了法,而且这还触碰到中共的逆鳞,关了还不够,还要跟对面对接,把你带到口岸,交接给对面,完全不交代任何后续行踪,这个是非常可怕的。我们不仅是讲雨璇个人的经历,而是从她个人经历去看到更大的问题,就是所谓“一国两制”在我看来已经死掉了,就是因为这种非常可怕的“国安化”的管理体制。

周锋锁:中共政权搞这些,现在是非常常见的,包括像最近刚刚释放的张展,今天第四天了,也是杳无音讯,全世界很多人都在问,今天我们做纪念“六四”的活动也在问(注:5月21日,张展关注组发出一条视频,张展已获释回家)。这是一个非常黑暗的政权,不光有司法的办法,很多时候就像这种根本没有任何解释,就让很多人消失。最近,在他们看来比较重要的异议人士,被释放以后,大部分都陷入这种状态了。这已经成为一种常态。非常令人愤怒,就是这种无限期的刑期。他们从监狱出来以后,从小监狱到大监狱,而这个大监狱可能限制更紧,任何消息都没有。

这在很多人身上都出现了。上海有个异议人士叫陈建芳,被释放很久了,到现在也是这样(没有消息)。维权律师里面很多人,像江天勇,都释放这么多年了,还是没有自由,到处被跟着。最近李和平他们也是,到哪里都有人跟踪,孩子不让上学。当然相对来讲,曾雨璇的情况目前更令人担心,任何消息都没有,我们只能通过各种方式来为她呼吁,所以今天,我们刚刚在英国议会办的了一个“六四”的讨论和展览,专门打出了曾雨璇的一个大像,和邹幸彤、刘晓波的像放在一起,让更多的人关注和了解她的情况。因为相对来讲,她受到的关注还是非常不够。很感谢有今天这个节目,能够为她的自由呼吁。不管曾雨璇现在在哪里,我们要把她的自由和安危放在心上,我们一定也会在各种场合为她呐喊呼吁。

我们把刘晓波、邹幸彤和曾雨璇的像放在一起,这就是三代人,是“八九六四”精神传承很具体的代表。“六四”其实有很丰富的内容,不光是当年八九的抗议者,后来这三十五年里的坚持,像刘晓波,其实他作为一个自觉的政治反抗者,更多的是“六四”以后的事情。邹幸彤作为支联会的最后一个代表,宁可把牢底坐穿,也要坚守立场。正好曾雨璇Instagram最后一张图,就是向邹幸彤致敬的,邹幸彤是她的英雄了。刚才你们说,她去坐“水饭房”的时候,邹幸彤经常坐“水饭房”,曾雨璇也去坐过。曾雨璇是这其中最年轻的,但她讲的话的确有一种画龙点睛的意义:“我们追求一个理想过程中间,共同受难。苦难让这几代人能够连接起来。”这就是曾雨璇跟其他人一样,在这个事情上很重要。

七、曾雨璇给我们的启示:去交流,去连接,去成为桥梁

主持人:生活中的曾雨璇是个怎样的人呢?

白芋:用有些人话说,心很大。不管面对多大压力,她仍然始终是一副很平静,很平和的神态,说话不紧不慢。她父母来给她施加压力的时候,她也不跟他们吵,最多就说,这个问题咱们还是不要讨论了吧。有空的时候,她愿意跟朋友们一起吃吃喝喝,去找香港的不同的美食。她也喜欢一些流行歌曲,就香港的一些有时代烙印的歌曲,比如说《银河修理员》这样的一些歌曲(注:这首歌发行于2020年。2021年,香港元朗信义中学学生以此歌报名校园歌曲比赛,遭校方审核修改歌词为《疫情加油》。学生决赛时演唱原版,遭教师和校长训话,引发社会争议)。平时大家都忙,她的学业也挺繁重的,所以也没有太多的时间有更多的了解。另外她就是追港剧,唱香港歌,所以来香港之前,她粤语就已经初步会了一些,就是因为追港剧,唱港歌学来的。有时候她也会和大家分享香港本地朋友给她送的吃的喝的。能够看得出来,生活中她有这个年龄的人有的一些特点,但同时,可能比很多这个年龄的大陆人更关注香港。因为这些年的香港,尤其是香港的本土派崛起之后,很多香港人,尤其是那些特别热爱香港的人,会对大陆来的人,会对“港漂”,可能也有一些成见,会情不自禁的把这些说普通话的人,都当成北京的代表、代理人那样对待,有一些“港漂”也多多少少受到一些感情的刺伤,但是像曾雨璇这样,非常主动而且事实上也能够和本地的男女老少能交朋友的,真的是不多见。

她在地的另外一个表现是,她从监狱里面写出来的信全都是繁体字。我们知道在中国大陆受教育的人,写繁体字常常没有这个习惯,而且有的人能认就不容易,(怎么)还能写。但她从狱中写出来的信,当然主要也是给香港本地朋友的,全都是繁体字,手写的,工工整整。

主持人:近些年中港矛盾日益恶化,内地青年会有“夹在中间”的感觉吗?

阿P:内地青年或者“港漂”在香港参与政治这个(议题),我很感谢白芋说到本土派的事情,我觉得这个很重要。香港有了本土派和本土主义的时候,不是全部,其中有一派,我们叫做比较右翼的本土派,他们对无论是“港漂”或是内地来的人,有很刻板印象或是一些比较种族化的描述的,类似当年《苹果日报》上面说的“蝗虫”,就是来抢香港公共福利的。这是本土主义里其中一个面向。大家可能不太会去讨论这个问题,但如果你在当地生活,你可能就会感受到这种本土主义崛起对你的影响。

但某种程度上也确实为真。因为小粉红去香港工作或是求学,他们是非常中国民族主义的立场,是以一种非常aggressive,非常冒犯性的态度去讨论很多问题,把非常国家中心的民族主义加诸到很多讨论上面,使得香港有些朋友非常讨厌他们这种行为。

中共长期在香港的渗透也是一个问题。它有一些长臂管辖机制,比如学联。这是通过中联办来实现的,就是中央人民政府驻港澳联络办公室,他们就有类似于学生工作部一样的(机制),通过联系各个学校的学联,作为他们的耳目。不仅是本地学生在校园里面搞行动会被盯上,还有比如你是内地来的同学,如果跟中共有不一样的看法,在香港的环境里,比较信息自由比较集会自由的地方,你想要搞一些事情的时候,它会通过这种方式来威胁或者压迫你,这个是很现实的问题。

我最开始强调内地跟香港公民社会的连接,而中共在2010年之后,通过这样的方式想要把这种连接切断,这就是他们很重要的一个策略。它要破坏掉你的信任。比如对一个香港人来说,有一个内地的同学,你不认识他,但他突然呈现出来面貌是,他很想要参加你们的一些社会运动,或他想要融入,或者他想要说一些中共不喜欢的言论的时候,你会有很实际的安全考虑,因为你害怕他是中联办或学联的人,或者类似“双面间谍”,会去出卖你的个人资讯,这个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。这种渗透是希望把你的这种对话跟连接给破坏掉,要破坏掉你的信任,而作为一个内地出生的异议青年,在这种环境里会面临一些非常大的挑战。

雨璇的行动在当下这个环境里面更加(珍贵),需要你在地了解他们的一些议题,明白他们很真实的感受,另外一方面,你也要去呈现你作为一个内地人,你有不一样的想法,不是每一个人都是小粉红,在内地,其实有非常多的朋友平常没有办法发出声音而已,并不是每一个都是中国民族主义的帮凶。但这个就需要你通过不断的接触,不断的去建立社会关系,建立联系,去实现。这恰恰就是极权体制非常不想看到的,它就想把这种联系和信任给破坏掉。

夹在中间的这种感觉,这也是很明显的。我作为一个出生于内地,但研究香港的研究者,我有认识的香港朋友。这种感觉是很奇怪的,你一开始跟他们接触的时候,你很明显感受到他们对你有不信任,即使我会说粤语,这个已经是相对而言容易拉近距离的一种优势,但你还是会感受到他们对你天然有不信任感,这种信任的建立是需要通过很多接触,参与一些行动来去建立的。但另外一方面,你作为一个内地成长的人,周围环境里又充斥着很多小粉红,他们也会对你这种异议人士很糟糕的对待。我觉得“夹在中间”这个词说的非常准确。

主持人:曾雨璇对我们的启发是什么呢?

阿P:从中港关系紧张,中国扩张和香港本土派的激烈反应,包括我刚刚提到的极权体制想要切断人跟人之间互信的这个角度,我觉得雨璇提供了一个很好的例子,你必须要去建立更多的连接,必须要去真的了解当地的一些议题,也要将这些议题连接到中国本身。我之前一直强调的这个方面是很重要的,香港跟中国之间的connection实际上是极权体制所害怕的,所以它才要将这个东西给压制掉。很实际的说,中国是拥有香港主权的嘛,虽然本土派有很多人非常不喜欢这种说法,但我觉得这是个很现实的问题,在“一国两制”下面,如果你单纯只是一个本土本位的话,会难以反抗中国国家资本的这种扩张。

而我们作为成长在内地的人,为什么要关注香港的政治,如何理解中港的这种一体两面。香港被打压,实际上脉络是跟大陆同时进行的。“709大抓捕”在2015年,香港“雨伞运动”在2014年,你能够看出一些脉络——大陆政权相比于胡温年代,变得越来越威权化,无论是内地的治理逻辑,还是在理解“一国两制”的思维上,已经完全换了一个路线了。这跟中国内部的社会结构是有关系的。

我想要强调一点,中国的威权资本主义崛起跟香港的关系是非常密切的,中国非常非常需要香港,真的是远超一般人所想象的。网上有很多人说香港GDP只占中国的GDP多少百分点,现在又越来越少,这不是真实的。中国现在很多资本的流动,包括经济上面的必须需要香港,但中共又不肯赋予香港自主性,而是打压在地的政治抗争,这是非常强权的治理方式。大家关注香港的同时,也必须看到中港议题脉络的变化,你在香港能够连接到内地的一些抗争,我觉得这是很重要的一个思维。雨璇的行动就提供了这种很宝贵的经验。

周锋锁:对于我们这一代人,香港本来一直是一个自由的堡垒、灯塔,无论是文化上还是经济上。其实很多香港人是在八九年开始有那种强烈的跟中国的联系。包括像支联会的很多人,其实原来是左派,有从英国殖民政府那里回归的想法。在“六四”镇压之前,是中国人的认同感空前高涨的时候。那段时间全世界都在看中国,觉得中国发生的这一切激动人心,当时无论是台湾,香港还是海外华人,都感觉中国有希望。当然六四镇压改变了这一切,从此台湾跟大陆走上了两条完全不同的路。而香港,在三十多年里,就“六四”这件事上承担了一个中国良知的作用,是为受难者发出声音的唯一的地方。在相当长的时间里,还是有很多人很乐观,认为国际贸易能够改变中国,很多人也觉得香港的充分自由,丰富的公民社会的经验,可以扩展到其他城市。当然我想到今天,在八九年的屠杀就确定了这样一个轨迹,越来越专横、残暴,香港最后落入这样的一个境地,非常令人痛心。在这个中间,支联会对大陆良心犯和天安门母亲的支持是非常重要的。在邹幸彤身上就体现出这一点。那现在在曾雨璇身上,她在香港,认同香港的价值,作为一个内地来的学生,她在做香港人想做而或许不能做的事情,这个意义也很大。这种共同受难和共同奋斗形成的共同记忆,她的这种举动是非常可贵的。

当然作为我们老一代人,看到年轻人身上有这种精神,无论是邹幸彤还是曾雨璇,能感觉到人追求自由的天性是没有办法被毁灭的。无论是六四屠杀,那么残暴,还是后来这种极权国家严密体系,让人们产生恐惧的同时,也会让很多人对它产生蔑视,产生憎恨,激励他们有一种改变这个政权的想法。这一点我也觉得是非常重要的。人这个追求自由,一代一代的,其实还是会自然的传播下去,我想这是曾雨璇的意义。她还年轻,我希望她将来如果有机会,还是能够出来继续完成法学院(学业),能够做她喜欢做的事情。

白芋:中国社会很多地方,实际上就是像她这样的一些原来寂寂无名、默默无闻的人,通过各种各样的努力,在支撑着这个社会的良知。她另外的一个意义,我觉得她展现了每一个人可以在现在的社会上里充当一种桥梁。这个桥梁既是不同的年代的人之间历史记忆的传承,她也是不同地方(的桥梁)。大陆、香港的人,我们其实都有共同的关心,我们都有共同的在意的东西;如果我们这个时候彼此对立、彼此割裂,实际上可能反而让我们要追求的东西更难达到。她是用一种非常自然的态度来连接香港。她个人和香港人的连接,让我们看到,很多时候,人与人之间的连接能够打破被制造的结构性的隔膜和对立。不管曾雨璇自己是有意识还是无意识,她其实给我们展现了一个普通人,可以在我们这个社会的历史被有意识的抹杀之后,其实还是可以找到历史的记忆,还是可以传承历史的记忆。另外人和人之间,香港和内地之间的隔离和对立被人为制造出来的时候,一个人还是可以通过她个人的关注,个人的行动来建立这样一种连接,所以她真的是起了一个很好的桥梁的作用。那我们每个人也可以在生活当中起这么一种桥梁的作用。人之间的连接可能看上去很微弱,甚至看不见,但实际上可能是最坚固的。

延伸阅读内容


您也可以在这些平台订阅“低音播客”。